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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賜婚2 (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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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痛地撫著心口,顫聲道:“阿凝……”

誰知道她話剛出口,那邊大老爺就瞪著她怒吼道:“你還嫌這個孽種害得我們不夠嗎?”

這話一出,頓時大夫人不說話了。

顧凝冷漠一笑:“真是一群無知之輩!”

說完這個,她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而就在不遠處,秋風吹拂,一片金黃的落葉就這麽打著旋兒落在一雙繡有雲龍紋的朝靴前。

清冷俊美的少年站在那裏,一襲黑色長袍,袍擺隨風而動。

直亮的烏發吹拂過他棱角分明的臉龐,那冷峻深沈的眸子微微瞇起,若有所思地望著越走越遠的那個顧凝。

良久後,他淡淡地吩咐道:“跟著顧凝,不可讓她和任何人接觸。”

微垂眸,他又補充道:“如有必要,可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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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如今這天氣是一天比一天涼了,秋風起來了,於是阿宴命侍女拿出來早已為兩個小世子準備好的秋裝,是一模一樣的繡有小老虎樣的紅色錦襖。

兩個小家夥如今也長了一些頭發,黑軟的覆蓋住虎頭虎腦的大腦門,烏黑下面是胖嘟嘟的臉蛋,幼滑團軟,此時裹上這紅棉襖,一模一樣的兩個白團子,再忽閃著一雙清澈的大眼睛,小嘴兒嫣紅水潤的,怎麽看怎麽招人喜歡。

惜晴如今也有了孕,此時她是越發喜歡兩個小世子了,當下將當今仁德帝賞的那一對金鎖取出來,給兩個小家夥戴上:“這可是皇伯父賞的,可要戴好了。”

子軒平日裏是個乖的,也戴慣了,當下只是用胖乎乎的小嫩手握著那金鎖,而一旁的子柯,那可是個調皮鬼兒,只見他蹬著短粗胖的兩只小腿兒,肥胖的小腳丫小手一起上,流著個口水咿咿呀呀,賣力在那裏揪啊踢啊,仿佛是要把那金鎖給揪下來。

阿宴此時正從旁親自繡著一雙虎頭鞋的鞋頭,此時見了這個,不免想笑:“要說起來,子柯可真不是個老實的,也不知道像了誰!”

惜晴笑著點頭:“可不是麽,若說起來,大世子倒是像殿下多一些呢。”

這邊正說著話的時候,卻聽到外面動靜,一時有侍女過來稟報,卻原來是蘇老夫人到了。

自從阿宴有了這兩個小世子後,蘇老夫人是三不五時地上門看外孫,每次來都要帶著這個那個的,不是新做的小衣服小鞋子,就是給兩個小世子新打了一個新鮮玩意兒的。

不過蘇老夫人也愛念叨,如今顧松定下了洛南陳家這門親事,她是高興得合不攏嘴,可是高興之餘,又盼著這兒媳婦趕緊進門,更盼著有一天能當奶奶。

此時阿宴見母親過來,正要笑著問說母親又為寶貝外孫子帶來了什麽呢,誰知道蘇老夫人走進來,卻是興高采烈地道:“阿宴,看,這是什麽!”

阿宴聽那興奮的聲音,忙看過去,卻見母親伸手的侍女,赫然抱著一方硯臺。

那硯臺,卻是極為熟悉的。

阿宴見這硯臺,頓時楞了。

縱然是她重生而來,記憶因為太過遙遠而模糊,可是那五歲時時發生的事情,她卻是記憶猶新的。

據說那方硯臺是當年父親視若珍寶的,生前每每拿出來觀摩,卻只偶爾舍得用用。後來父親亡故,母親便一直仔細收著這位,一個是知道其珍貴,另一個自然是此物也算是個念想。

誰知道後來,府裏的大少爺因為有一次在外面和人比書法,就這麽輸了,輸了後他卻不說是自己字寫得不好,卻怪罪那硯臺,說是別人都有上品硯臺,獨獨他的不過是個凡品,連個來歷都不曾有。

因為大少爺這麽一番哭鬧,老祖宗自然心疼他,便說要為他尋一個好的。當下大老爺就提起父親生前珍藏的這端雕竹節澄泥硯,於是老祖宗還真個開口,硬是把這硯臺搶走了。

當時自己還年幼呢,哥哥也不懂事,可是阿宴卻是不會忘記,那一天母親坐在榻前,哭得眼睛都紅了。

想起往事,阿宴走過去,拿起那硯臺來,卻見那硯臺色澤潤麗,造型古樸大方,細膩考究,雖是泥身,卻猶如玉石一般。

阿宴雖則並不懂,可是卻也聽說過,這雕竹節乃高尚之物,清秀素潔,節堅心虛,值霜雪而不雕,歷四時而常茂,因而一直受讀書人之所愛,被視作書房雅物。

這房硯臺,當年父親重金購置,示弱珍寶,自然不同於凡物。而後父親去世,此物對於母親而言,不單單是一方硯臺,更是睹物思人之遺物了。

阿宴摸著那硯臺,想起當年被人欺淩奪走此寶的往事,不由問道:“母親是如何得回這個的?”

蘇老夫人聽阿宴問起這個,越發眉飛色舞:“阿宴,你往日也不出門,自然不知道外面的消息。如今這昔日的敬國公府啊,已經成了顧府了,不但是爵位沒了,而且還被皇上罰銀萬兩。他們哪裏這麽些銀子呢,於是便開始變賣家產,我聽說老祖宗連房裏放著的那米分彩貼塑錦雞花卉瓶都拿出來賣了呢!那可是她往日動輒就提起的好東西,如今還不是要折價賣出去。”

阿宴蹙眉,其實蘇老夫人說的這些,她自然是從容王那裏聽說了的,只是到時未曾想到這顧府竟然淪落到變賣家產的地步。

蘇老夫人滿意地嘆了口氣:“其實要說起來,他們那東西原本也值些銀子的,無奈如今是墻倒眾人推呢。原本大家忌憚著皇後,說起來到底皇後肚子裏還有一個皇嗣呢,不過後來呢,聽說皇上震怒,這皇後也被禁足了。大家看這情景,都紛紛猜著,這皇上這般對待皇後的娘家,看來這是刻意打壓呢。這麽一來,大家竟沒一個敢過去接手的。”

最後便是有前去接洽的,一個個也都是恨恨地壓價。

蘇老夫人愛不釋手地撫摸著那硯臺;“我是托了一個古董行的掌櫃過去,硬是把這硯臺以低價買過來了。也是顧家這群人傻,不知道這硯臺價值千金呢,竟然還以為這就是個泥坯子!”

此時蘇老夫人坐在榻前,得意洋洋地好一番說起來,那臉上紅潤得簡直放著光,滿眼裏都是歡喜。

阿宴原本並不覺得什麽,可是從旁看著母親這樣高興,便也欣慰起來。想著那顧家算是沒落了,自己和哥哥如今都過得風光,以後哥哥再娶了那鄭家的女兒,可真是事事順心,母親這輩子再也不必過當年在敬國公府看人臉色的日子了。

感受著這兩世才得來的幸福,她輕笑了下,溫聲對母親道:“母親,你我如今正是風頭正盛時,可是也須要知道,人無百日好,花無百日紅,平日裏處事越發要小心謹慎就是了。”

有些話,阿宴不便對母親說,不過她也隱隱感到,這一世,容王和那帝位或許依舊有緣。正因為有此感覺,阿宴才越發覺得平日裏要謹慎低調。

蘇老夫人聽到女兒這麽說時,想想也是,便滿足地嘆道:“阿宴說得有道理。平日裏咱們一家處事小心便是了。”

這邊正說著話呢,就聽到侍女來稟報,卻原來是昔日敬國公府的大少奶奶,如今已經和離了的彭家三小姐過來,說是要求見王妃。

蘇老夫人一聽這個,便搖頭道:“她素來是個踩低迎高的,如今和顧家大少爺和離了,怕是要攀附著你這高枝呢。”

阿宴點頭,淡道:“我們向來和她並不要好,往日她雖看似待咱們還算溫和,可是如今想來,竟是一直別有用心的。”

說著,她便吩咐侍女道:“傳話出去,便說我今日身子有恙,一概不見外人的。”

這侍女聽令,自然傳出去了。

自此之後,那彭家三小姐再要上門,自然是萬萬不可能的了,便是連通報一聲都不會的了。

***********

當容王回到家的時候,卻見阿宴剛抱著兩個白團子哄睡了,正在那裏低頭凝視著他們呢。她穿著一身鵝黃色錦袍,身段婀娜,腰肢纖細,雪白的肌膚米分膩酥融,她就這麽嬌艷欲滴地坐在那裏,眼眸中是說出的溫柔,

容王的目光投向榻上的兩個小家夥,他們都是一樣地握著肉乎乎的小拳頭放在大腦袋邊,兩只小肥腿兒如同小青蛙一般蜷著,此時他們睡得正香,也不知道夢到了什麽,子柯還在那裏咧著嘴咯咯笑了一聲呢。

容王就這麽站在那裏,定定地望著他們母子三人。

阿宴正看著時,忽感到什麽,轉身擡頭,卻見容王一身黑袍,臉色沈肅,眉目冷然,就這麽直直地站在那裏,如同一座孤山般,凜冽森寒,讓人看一眼都覺得發冷。

那個樣子,倒像是發生了什麽大變故一般。

她心裏也是一驚,忙起身,邁著輕柔的腳步過去:“你這是怎麽了?”

一邊說著,她一邊牽起容王的手,入手時,卻覺得那手冰冷的不像樣子。

她頓時慌了,心疼地道:“你的手怎麽冷成這個樣子?”

要說起來,現在不過是深秋罷了,這天氣遠沒有那麽冷,他穿得也不薄的,怎麽忽然那手就跟從冰窟裏取出來的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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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宴憐惜地握住容王的那雙手,又拉著他來到榻邊,卻見他就這麽任憑自己拉著,臉上沒什麽表情。

她越發地納罕,便命一旁侍女出去了,自己卻是靠著他,兩只纖細的手捧著那張剛毅的俊臉,溫聲道:“今日這是怎麽了?”

容王此時才仿佛回過神來,搖了下頭,覆又扯起一個笑來:“沒什麽,只是有些累了。”

阿宴此時拉著那雙手,伸到自己懷裏為他暖著,心疼地道:“這天並不冷,好好的怎麽了,莫不是病了?請歐陽大夫過來給你看看吧。”

阿宴此時才想起,初初嫁給他時,他的手便是這樣的,總是冷得很,後來開春了,也就好起來了。原本以為那是冬天的緣故,如今這才深秋,怎麽又突然就這麽冷了起來。

容王面無表情地盯著眼前的阿宴,卻只見她眉眼精致柔和,就好像夜明珠潤澤的光芒映照在一件精心繪制的美人圖上,一筆一劃,米分膩酥融,透著馨香,撩人心懷。

這就是那個安守在自己後宅,將要陪著自己度過後半輩子,和自己生兒育女的女人。

容王僵硬地伸出手來,猛然將阿宴抱住。

這幾天,也不知道怎麽了,或許是看著皇兄那般的孤冷,或許是這顧四姑娘陡然的變故吧,他開始不安起來。

總是害怕眼前的美好就那麽轉瞬即逝,總害怕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場幻夢。

阿宴猝不及防被這麽抱住,又是擔心他,又怕驚動榻上兩個孩子,忙推拒著道:“你小心些吧,現在可不是鬧騰的時候。”

容王卻是不容拒絕地,開始親著她的臉頰,打橫將她抱到一旁的軟榻上。

他對這阿宴的身子也是極其熟悉的,知道該怎麽動作才能讓她不再抗拒,就那麽如他心意般地在自己下面化作一灘泥兒。

果然,他幾番下來,她就不動了,於是他就勁腰猛然用力往上,將她定在那裏。

這麽一來,阿宴算是徹底不能動彈了,只好掰著他有力的肩膀,催道:“你快些吧。”

此時容王已經是悶不吭聲,就這麽無聲地望著她,開始動作起來。

他的動作激烈兇猛,和他此時面上平靜的神情完全不同。

往日他總是要許久的,今天也不知道怎麽了,很快就結束了。

阿宴平息著嬌軟的喘息,望著容王,卻是越發擔心,輕輕握著他堅實的臂膀,柔聲問道:“你先躺著睡會兒吧?”

容王依然沒說話,只是攬著她,疲憊地點頭。

於是阿宴就拉著他,來到了屏風外面的那張榻前:“你先歇在這裏,我命奶媽把兩個孩子帶出去,免得他們攪擾你歇息。”

說著,她鋪好了錦被,扶著他躺下。

此時的容王,竟然如同一個小孩子般,她讓他躺下,他就乖順地躺在那裏了,只用墨黑的眸子不錯眼底凝視著她,一句話都不說的。

阿宴坐在榻邊,輕輕嘆了口氣,纖細的手指輕輕撫摸著他的臉頰:“睡吧。”

容王擡手,握住她的,薄唇動了動,終於粗噶地開口了:“那你呢?”

說出的話,帶著濃濃的依賴,竟如同怕她離開一般。

一時之間,阿宴的心仿佛就那麽化開了,就好像容王也是一個她的孩子,一個俊美的大孩子一般。

她坐在榻邊,俯首下去,用嬌軟的唇輕輕親了下他的額頭,低柔地哄道:“我就陪著你在這裏啊,你累了,乖乖睡覺好不好?”

含嬌細語,猶如午夜夢回時那個從心地發出的溫柔,熨帖的心裏每一處都暖烘烘的舒坦。

一時之間,容王忽然真覺得有些累了,從心底深處發出的疲倦。

他就如同一個長途跋涉的旅人,風霜雨雪,孤零零的走過了很遠很遠的路。

而如今,仿佛在細密濃稠的秋雨之中,一盞朦朧的夜燈亮起,一個女人,溫柔似水地站在那裏,傾傾裊裊,就如同一幅倦鳥歸林的畫,就如同一縷傍晚時分升起的裊煙。

這個女人也許剛才還在為他們的娃兒把尿,也許手裏還拿著針線細細密密的縫著,就是這麽一個女人,印在他額角一個吻,含著溫婉雅靜的笑容,就坐在那裏,如同一個母親在午夜時分哄著孩兒一般,低柔地告訴他睡吧。

容王閉上了眼睛,低聲道:“嗯。”

他依然緊緊握著她的手,不過卻沒再吭聲。

他隱約感到自己的眼角有些濕潤,不過他閉上了眼睛,讓那濕潤回到眼中。

其實有時候,真得並不明白為什麽上輩子會對這個女人牽腸掛肚了一輩子,此時細細想來,當日她囂張跋扈地將自己訓斥了一番後,見自己悶不吭聲,還以為是嚇到了自己,那時候,小小年紀的她拿出自己的錦帕,乖張中透著一點溫柔,無奈地對他道:“你別哭了,我給你擦擦好不好……”

可是那時候的他依然不說話,墨黑的雙眸就那麽安靜地望著她。

她當時還以為自己嚇傻了,很是無奈地揉著自己的腦袋,低聲道:“真是個可憐的小孩兒,你怎麽這麽可憐呢,你母親呢?”

說著這話時,她纖細的手就這麽蹭過他的額頭。

那時候的他,竟然感到一絲前所未有的舒服和溫暖。

她的手香軟柔和,就好像在乍暖還冷時分,暖融融的太陽照著,忽然有輕風吹過的味道。

他閉著雙眸,握著那只手,那只上輩子他永遠沒有機會牽起的手,緩緩地沈入了夢鄉。

阿宴就這麽陪坐在容王身邊,一直到看著他卻確實睡熟了,這才小心翼翼地將他的手掰開,輕手輕腳地來到了兩個娃兒身邊。

此時奶媽也進來了,幫著一起將兩個娃兒抱起來到了一旁的抱廈中,阿宴幫著他們換了尿布,又讓兩個奶媽都餵過他們奶,這才和奶媽一起哄著兩個孩子睡。

她原本是打算著兩個孩子睡著後,就回去陪著容王的。今夜他是怎麽看怎麽不對勁,心裏到底是不放心,想著回去摸一摸他額頭,可別忽然發起高熱來了。

誰知道此時夜深了,她一下一下溫柔地輕輕拍打著娃兒,自己也隨著這節奏就這麽兩眼迷糊地睡過去了。

*********

當容王睜開雙眸的時候,他剛從夢中醒來。

夢裏,他依然是孤單一人的,就這麽行走在夜雨之中,雨淅淅瀝瀝地下個不停,一個柔婉精致的女子提著一個燈籠走在前方,他想大聲喊住她,可是她卻越走越遠,終至消失在細密秋雨中。

他醒過來時,一時有些恍惚,耳邊果然是聽著雨聲淅瀝。

微微蹙了下眉,起身下了榻,來到窗前,卻見外面竟然真得下起了雨呢。

他環顧室內,一片低涼,屋裏並沒有阿宴的,一時有些驚惶,後來目光看到榻邊放著的兩個娃兒那紅色的小肚兜,心裏這才平靜下來。

低咳了聲,守夜的侍女便恭敬地過來了,低柔地問道:“殿下,可要用些茶水?”

容王搖頭,淡問道:“王妃呢?”

侍女忙回說:“王妃抱著兩個小世子去了抱廈,應是在那邊哄著兩個小世子睡著了。要不要去請王妃過來?”

容王卻道:“不必了。你下去吧。”

侍女見此,便也退下去了。

容王一個人負手立在窗前,蹙眉看著外面,卻見夜色之中,細雨斜插而下,因外面廊檐下掛著夜燈的,夜燈微弱,可是卻依稀映襯出一片微塵一般的細雨,在這夜色裏細弱而低柔地穿梭。

院子一處有芭蕉葉,殘葉上是一層薄薄的雨水,就那麽在夜色中半彎著腰。

容王微微瞇起眸子,沈吟片刻後,便命人拿來了青油傘。

一襲玄色長袍,舉著青油傘走在這夜雨之中,剛邁出院子,就感覺到有隨行之人,他不動聲色地淡道:“下去吧,不必跟著。”

夜雨之中,有黑影無聲的退下去了。

容王舉傘邁入了後院,拎起袍角,踩著濕潤的枯草,斜穿過那一片草地。路過碧波湖邊的那兩株桃花時,他腳步停頓了下。

細雨朦朧,枯葉飄落的桃樹橫曳在夜色中,他眸中泛起一點溫暖,淡笑了下,繼續往前走。

一路這麽走著,便來到了聚天閣前,他撩著玄色袍角,一步步地踏上了樓梯。

其實自從他成親後,每日裏陪著阿宴在一起,哄著兩個娃兒,於是這聚天閣已經很少來了。

此時他踏上了二樓,二樓有一個書房,他將清油傘放在一旁,徑自進了那書房。

走進書房裏,他環視四周,卻見這書房裏布置得簡單,只有三個書架靠著墻,窗前一個案子並一把椅子,除此之外並無其他裝飾。

板正簡單,沒有絲毫多餘之物,一如上一世那個孤清的帝王,一輩子循規蹈矩地坐著他一個帝王的本份。

結果呢?

容王唇邊挽起一個嘲諷的笑來,結果呢,最後,那個兢兢業業了半輩子的正康帝,是不是最後成為了一代暴君?

昏庸無道,殘忍暴虐,卻又信奉神佛,將宮廷弄得烏煙瘴氣。

容王走到書架前,按了某一處後,那書架便動了下,露出一個暗格來,打開那個暗格,容王取出一個卷軸來。

卷軸展開在桌前,卻是兩幅畫。

兩幅畫,畫得都是阿宴站在梅樹下的。

一幅畫,是阿宴站在白雪紅梅之中,穿著一襲名貴的雪白狐裘,雲髻鳳釵,烏發嬌艷,含笑站在那裏,眉目間洋溢的都是幸福和從容。

而另一幅呢,依舊是阿宴站在梅樹下,只不過那時候的阿宴只穿著保守低調的淡青色錦袍,挽著雙髻,黯然地站在那裏,眉目間有幾分壓抑。

他當時乍然看到了她,忍不住低聲道:“你怎麽在這裏?”

於是她詫然回首,如水的眸子就那麽望向他。

也許是從那時候開始吧,他有點心疼,開始想著,或許她過得並不好吧。

她嫁人了,夫君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官吏,聽說她娘家兄長也不好,沒什麽買賣立身,就在那裏胡亂混日子。

從那時開始,他開始想著設法幫她,可是他是尊貴的容王,是她堂妹的夫君,他縱然想幫,卻也不好伸手的。

容王回憶往事,唇邊泛起一抹苦澀,他伸出手,輕輕地撫摸著上一世那個瑟縮在白雪紅梅之中的女人,低柔地道:“阿宴……我說過會讓你幸福的,你現在信了吧……”

他小心翼翼地收起那兩幅畫,兩副同樣的人,同樣的年紀,同樣的場景,卻全然不同的畫。

那一日,他畫著這幅畫,她卻從外面走進來。

看到了她眉目間的好奇,他卻依舊蓋住了這兩幅畫,不想讓她看到。

其實是一輩子都不想讓她知道,在她死後,曾經發生的那一切的。

容王放好了卷軸後,坐在椅子上,靠著窗,望著夜色的碧波湖上煙霧朦朧的秋雨,陷入了回憶之中。

染血的帝王之手,越到後來,越覺得空虛。

有時候,他望著鏡中的自己,幾乎不敢去看。

實在是不知道,他除了是一個帝王,還可以是什麽?

仿佛這一輩子,作為一個弟弟,眼睜睜地看著皇兄因為早年征戰的傷痛覆發而離世,他無可奈何;作為一個男人,他擁有了後宮三千佳麗,可是他心心念念的那個女人,卻黯然地死於後宅之中,死於他的妃嬪之手,他毫無作為。

他那時候已經三十六歲了,活到了那個年紀,他實在不知道自己還能擁有什麽。

曾經也試著召來了妃嬪侍寢,想著或許能有個一男半女,可是他卻沒有辦法做到。

他不是皇兄,沒有辦法去閉著眼睛寵幸那些女人。

最後還是揮揮手,讓她們下去吧。

未曾被寵幸過的女人,以後還是可以放出去的,找個外面的男人,去嫁了吧。

他就這麽渾渾噩噩地過下去,每天如同行屍走肉一般處理著國事,沒有溫香軟玉,沒有嬌子繞膝,更沒有那個寬厚仁愛的兄長,孤零零的一個人,俯視著天下,批改著決定多少人生死命運的大事。

一直到有一天,那個來自異域的大法師來到他面前。

他在聽了無數的生死輪回之道後,終於淡淡地開口問:“如何能讓時光回流,往事重現?”

大法師曰:“光陰回流並不難,難的是一般人並不會去做?”

此時此刻,他才有了一點興趣,終於擡起眼看了下那大法師。

大法師法相森嚴,寬額大臉,耳長垂肩。

他暗啞地道:“朕如果要光陰回流呢?”

那位大法師笑了:“這是要付出代價的,皇上舍得嗎?”

舍得嗎?

他如今,還有什麽是舍不得的呢?

容王望著那一襲秋雨,碧波如煙,茫茫然一如看不清的來世路。

他閉上了眼睛,眉頭緊皺。

他勞民傷財,建下了高高的法臺,要這位大法師做法,讓自己重新回到幼時,回到那個皇兄依舊活著的年代,回到那個在碧波湖邊被一個囂張跋扈的小女孩拿錦帕擦過臉龐的光陰裏。

而他付出的代價則是,他將失去自己的帝王命格。

那個大法師並不是一個騙子,他真得回到了幼時,回到了被皇兄諄諄教導的年紀。

當他等在桃樹下,果然遇到了那個註定會砸中他的小女孩時,他知道,自己的夢果然成真了。

她不再是那個躺在冰冷的棺木中的她,她還活著,就那麽鮮活地站在桃樹下,手裏握著一枝攥出了紅色汁液的桃花,含著笑,要遞給他。

不過後來,他暗暗地觀察,逐漸明白,眼前的那個她,盡管年幼,卻和自己一般,擁有上一世的記憶。

他心中有幾分忐忑。

大法師曾說過,這種法術從未有人做過,盡管以他的帝王命格作引,可是這其中依然有可能出現偏差。最壞的結局可能是,他失去了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可是依然無法得到他想要的。

因為人生就是那麽奇特,命運就是那麽難以琢磨,盡管你擁有了上一世的記憶,可是世事並不是盡如人意。

你縱為一代帝王,卻也是一介凡人,強行去扭轉這個世間本該發生的事物,也許到頭來都是一場空。

不過後來,他的不安漸漸地消失了。

盡管在阿宴之後,他還發現了仿佛和他們一樣擁有上一世記憶的沈從嘉,且這個人分明野心勃勃想要和自己作對,不過自己也利用他,攪亂了南方蠻族的局勢,並且最後將他追殺於懸崖之下。

他費盡心機終於驅趕走了阿宴身邊的其他男人,因為他固執地認為,只要自己能護著她。

後來終於娶到了她,溫香軟玉就在懷裏,如絲緞一般軟滑的身子,那麽摟著親著抱著,一夜一夜地在自己身下承歡,他喜歡這個女人,愛到了骨子裏,求了兩世才不容易得到的嬌媚,他恨不得就這麽抱著,一輩子不放手才好。

這段日子,其實他本來也已經漸漸忘記了過去的一切,甚至開始覺得,他的人生原本就是應該這樣,做一個富貴閑王,過著陪伴王妃彈琴品茗的日子,沒事的時候逗逗那兩個白胖的娃兒。

可是現在,那個並沒有前世記憶的顧凝,忽然就這麽仿佛領悟了。

此時此刻的容王,想起曾經的大法師說過的話,不得不開始擔心了。

事情繼續這樣發展下去,一切都會變成什麽樣子?

他握緊了拳,皺起了眉頭。

一切都開始不可控起來了嗎?

如果顧凝能夠恢覆上一世的記憶,那其他人呢?

會不會有一天,他付出一切所更改的這個世間,依然會回到原點?

就在容王陷入自己的沈思時,他聽到了腳步聲,俯首看過去時,卻見夜雨之中,阿宴舉著清油傘走在那細密的雨中,身旁跟著兩個丫鬟。

容王見此,頓時蹙眉,低啞地問道:“你怎麽過來了?”

阿宴原本正提著裙子走在那裏,聽到這聲音從雨中飄渺地傳來,擡頭望過去,越過那層層雨絲,恰見容王正坐在窗前。

她頓時笑了,笑得猶如雨後的桃花一般,只這麽一笑,仿佛就讓他原本黯淡的心緒全都無影無蹤了。

恍惚中便聽到她揚聲笑著道:“永湛,我剛醒過來,過去找你,誰知道你不在了。剛問過丫鬟,知道你拿了傘到湖邊來了,我就想著過來找你。”

容王低頭看過去,見她手裏提著那裙擺,裙擺都已經被細雨沾濕了。

縱然是打著傘的,可是有秋風吹著,雨絲斜打過來,她其實半邊裙子都濕了的。

容王忙起身,回首看了下那早已安放好的暗格,當下大步下了樓,過去一把將她嬌軟的身子攔腰抱在懷裏。

“天這麽冷,被雨淋了,小心生病了。”容王暗啞地道。

阿宴攬著容王的脖子,埋首在他懷裏道:“這個時候,你跑到這聚天閣來一個人看聽雨嗎?竟然不叫我一聲!”

說著,她便用手去捏他的胳膊,低聲道:“以後再這麽自己跑過來,我便擰你。”

她軟語嚶嚀,就這麽在懷裏嬌聲責怪著她,明明是威脅的語氣,可是卻柔媚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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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軟語嚶嚀,就這麽在懷裏嬌聲責怪著她,明明是威脅的語氣,可是卻柔媚入骨,綿軟如沙。容王平靜的眸子低首望著懷中嬌軟溫膩的人兒,貼著自己的那身段曼妙有致,因曾生產,如今某處是越發的飽滿如桃。

他面上神情依舊未變,不過抱著她的大手卻緊了幾分,喉頭微動,淡道:“樓上有我往日的衣袍,你上來換了吧。”

說著,也不放下她,打橫抱在懷裏,大跨步地進了聚天閣,就這麽一步步地上了樓。

一旁有侍女忙提著羊角燈照亮,可是容王卻吩咐道:“今夜王妃陪著本王宿在聚天閣,你們過去命人熬些姜湯。”

那侍女得了命令,自然便答應著去了,阿宴依在他寬闊的胸膛裏,感受著那胸腔的震動,聽著這話,便擡起柔婉的手來,摸了摸他剛毅削薄的唇,語音綿軟地怪責道:“你如今是越來越不安分了,莫不是看著有了孩兒,我陪著他們多了些,你便不樂意?”

三不五時地繃著臉,在宮裏時便拉著她去什麽書房弄了一通,如今卻是趁著她沒睡,半夜三更跑到聚天閣上來聽雨。也虧得如今府裏沒什麽不安分的,他又是心裏眼裏沒其他女人的,若不然,讓她聽了,還以為他還躲著自己有什麽事兒呢。

此時容王已經上了樓,卻是踢開房門,將她放到榻上,又擡手幫她脫去那潮了半截的衣服。

一時只見如雪肌膚晶瑩透徹,嬌曼身段橫陳榻上,容王拿過一旁的薄被,將她半蓋住,然後便起身離開榻前。

阿宴半躺在榻上,只覺得渾身軟若無骨,原本就是這麽被他抱著的,靠著那硬實的身子,在這秋風細雨之中憑空生出多出慵懶的倦怠,什麽都不願意想,什麽也不願意做,就盼著能這麽摟著他,在他懷裏任憑他的擺弄。

誰曾想,他就這麽起身去了。

於是她微側著頭看過去,卻見他關上了糊著籠煙紗的窗戶,又走到一旁桌前,取出一盞燈來點燃。

那燈並不大,點燃後,屋子裏只有昏暗燈光。

容王將那燈放在桌上,又從一旁箱子裏取出來一件寬袍子,這才走過來:“你若要穿,便先穿這件吧。”

阿宴躺在被子底下,一把烏黑的青絲鋪得滿床都是,中間細白精致的小臉兒在昏暗燈光的照映下透著一點桃紅,清澈的眸子裏氤氳著絲絲柔媚,因為那眸子實在是清可見底,於是那撩人的媚意便無處可躲,就這麽直直地望著他。

她伸出手臂,攬著他的脖子,迫使他也陪著自己躺下,仰視著上方那個臉上依舊沒什麽神情的男人,她笑盈盈地道:“永湛,如果我不想穿呢?”

男人雖然被她拉得半彎腰壓在被子上,可是臉上依舊是平靜的,他啞聲道:“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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